小身子如同提线木偶，任凭苏莓托着自己的背脊，脚步一点点往前蹭。希冀低声嗫嚅：“莓莓，问你借的钱，过几天麦当劳发薪水，才能还给你。”
“这不是打我脸吗，我不要你还。”莓莓生气地瞪大眼睛，“别啰嗦了，小心我揍你哦，冻死了。”
莓莓的个头比希冀高一些，比她壮实，力气也比她大，拉着希冀跑到不远处教学楼的楼宇下，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，已经快六点了，每个周五她和希冀都要回家住，周日才回音大的。
“下这么大的雨，等晚上打完工，不如我陪你回音大住吧，今晚你还是别回花儿镇了……”
冒着大雨，莓莓一边搀扶着希冀慢慢往前走，一边回头望向乱糟糟的行政大楼的方向。
似乎比方才更乱，人更多了，一阵一阵地听到尖叫声。
“爸爸说过，只要一心一意去想去做，什么都会有的。”
希冀如此喃喃着。
苏莓停住脚步，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，听她接着说：
“可是，莓莓，为什么直到今天，我还是一无所有。”
“……希冀……”
紧接着，黑暗出现了。
忽然之间的头晕目眩，眼前天翻地覆，希冀双腿跪倒，身体失重地往下躺去。
这种突发状况，简直是把苏莓吓死了，她根本不知道，希冀从行政大楼出来之后，究竟为什么突然之间的这么灰心，这么低落，这么难过。
大雨中，希冀匍匐在路边，虚脱前的一霎那，她睁大眼睛，仰起头，透过雨雾紧盯着黑压压的天空。
希冀双手掩面，只想嚎啕大哭，这才发现，十年来，她基本上没怎么哭过，此时眼中仍然空洞。
莓莓吓得跪下扶她：“怎么办……希冀……怎么样，哪儿摔伤了？”
“我没事啊，只是不小心，被石头绊倒了。”
冰冷的水痕，流淌在她苍白的脸上，希冀幻觉地感到自己的脸上有无数刀子在割，随之而来的，她听见什么东西在脸上碎裂的声音——
那是表面上最真实、最纯净的某些东西。
滂沱大雨中，希冀蜷缩在泥水里，咯咯地笑了起来。
“莓莓，这一跤让我摔出了感悟啊！”希冀笑着说，“我突然察觉到，我的人生像一本烂透了的断更小说，还是弃坑太监了比较好。”
苏莓在心里卧槽。
幽默是什么？
就是一个人在想哭时，还有笑的兴致。
直到听见希冀接着说：“打工的时间快来不及了，可是，我们是不是忘记带宿舍的钥匙了，如果我们砸玻璃的话，是不是就能再上一次音大头条？”
苏莓这才反应过来，连忙摸了摸裤兜，“啊！真的来不及了，先不回宿舍了，赶去玫瑰大道吧，应该不会迟到的，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呢，可不能旷工啊……”
苏莓一面咕哝，一面侧头看向希冀，随即呆了呆，一脸惊愕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苏莓受到了巨大的震撼。
眼前，容色如纸的希冀，仿佛戴了一个精致的白金假面，雨水湿了长睫，泪水从大眼睛里汩汩流出，嗫嚅的红唇却微笑着，雨雾中魅惑迷人，又带着恐惧与些许绝望，仿佛一个从幽暗海底逃出来的美人鱼。
那张小脸，太美了。
这是苏莓一生中见过的最凄美的容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