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泽默默应声:“嗯。”
由于熬夜而脸色尽显疲惫,丝毫未露不悦神色,不多言语,只是徐徐呼吸,就让容曜深陷干冰战场,他感到背脊发凉,不由得寒噤。
当时,景泽就在车内。
注视着窗外发生的那一切,他究竟是个什么表情?
只有他自己知晓。
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突如其来的撞击,让他从浅眠中清醒。
透过暗色玻璃,头痛欲裂地压住太阳穴,所有的光照都聚焦在她的身上。
那晚的一幕幕在脑中呈现。
才三天没有见到她。
刚才,希冀就在车窗玻璃的另一边,周身散发着让他晕眩的熟悉感。因为撞了别人的车,过于羞窘而咬着嘴唇,露出了侧边的梨涡和小虎牙。
和女孩们闹得天翻地覆。
其中还有他的妹妹,她们相处的很融洽,这应当是一件好事吧。
想到这里景泽就颇觉无奈,幽幽的那几脚,绝对是故意且是恶意的,虽说她性格古怪,成年之后不擅长表达自己,但鬼灵精怪的本性是不会变的,自家的车怎能认不出,她只是想带着希冀玩刺激而已。
好吧,连坐在车里的兄长也一起被她玩了。
说起来,景泽还是第一次见到希冀这么活泼玩闹的样子。
然而,就在他全神贯注看她玩闹的时候,听见她说:这世间,除了道德和法律,还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制裁,是人的良心。
——世界再大,也逃不出自己的良心。
犹如一把利刃,直直地捅进他的胸口。
比如萧家的孽债;比如十年前的那场事故……
十年前,他逃不出。
如今,他仍逃不出。
他躲在暗处十年,用尽心血,在脚下画地为牢。
他想起少年时读过的拜伦的诗:
如我再遇见你,在多年以后,我将何以致侯,惟沉默,与眼泪。
事情就是这样,太子殿下昨晚在dk开了一夜的紧急会议,刚从金字塔出来,就撞见了她——真的是用“撞”的,看她惊慌失措,他一直在考虑,要不要下车,但是下车之后又如何,会不会吓到她,她会不会尴尬?
有时候想得太多,就会错过更多。
隔着玻璃,距离如此之近,她看不到他。
而他的眼里全是她。
生平第一次不知道,该怎么去面对一个女人。
那就干脆不去面对好了。
这也是景泽生平第一次有了得过且过的念头。
容曜在这边又惶又恐,语无伦次地说:“那个……刚……撞车了?”
“嗯。”
“可是,我这里啊……有内、内、内内……”
“别慌。”
“衣。”容曜吞了吞口水:“而且,在后车窗,还贴一张纸。”
“我看见了。”
“肇事者已经驾车逃逸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外面有很人在围观,也不知道有没有记者和交警。”
“看见了。”
容曜:“……”
太好了!您全看见了!
还没责怪!还让肇事者给跑了!太犀利了!
容曜的面瘫脸抽搐了。
众所周之容曜这人没什么爱好,就是爱车如命,老板的八辆豪车,这辆算是中低档次了,但容曜也一直把它当成老婆一样爱护。
玛莎拉蒂小姐,他的莎莎,也够倒霉了啊,上个月刚被大小姐撞碎了一个车前灯,少了只眼睛,现在又被虐身,简直是遍体鳞伤……
容曜捂住胸口,惨吟了半晌。
宝宝心里苦,宝宝不说。
容曜冷静了一会,回过身,递去那个内衣袋子,和纸条,顺带着连去超市买的饮料一起,又递去一块糖:“老板,超市导购说,低血糖先喝点这个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景泽徐徐抬手,接过袋子和纸条,移近到眼前。
袋子里,是她的小东西。
他轻轻地笑了。
还有——
景泽目光一紧,看着袋子里的东西,皱了皱眉。
他拿出了一个……验孕棒……
验孕棒?
景泽抬手,压紧了太阳穴。
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个动作,他头痛欲裂。
完全不受控制地,想象着她窝在男人怀里睡熟的场景。
别的男人。
终于,等到了这一天。
她有男人了。
将来也会成家生子,女人有了安稳的生活,有了能够保护她的男人,日子就会过得很好。
她有了别的男人。
她有男人了。
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。
狂轰滥炸地侵入脑子,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句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