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丰城留了下了,对伊藤说:“我说老同学,你们到现在又没有什么损失,凶手又死了,对上面又有交代,你干脆跟我爸说,只有不被你们抓到,你就放他们一马,这样你就有台阶下,我爸又有面子,何乐而不为呢,我估计他们还在城里,我让侦缉队暗暗抓捕就行了,谅他们插翅难逃。”

  伊藤想了想,觉得有道理,说道:“行,就按你的意思办,跟伯父说,我同意了,”说完站起来,拍了拍他的肩说:“安排你的人,全城搜捕,偷偷的,”

  陈丰城两脚一并,敬了个礼,答道:“是”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,而伊藤则坐回椅子上,仰着头,双手的中指和食指压按着太阳穴。

  陈丰城回到陈宅,陈帮主对他说道:“我已经让管家把肖师兄的遗体送到城外义庄去了,今晚你秘密安排他们见上一面,然后火化,安排他们坐明天早上的船,往襄阳方向走,到冷水滩下船,走洪山垭回青林寨。”“是,爸。”陈丰城答道。

  下午陈帮主让人将肖家班的两挂马车夹在自己的车队中带出了城,昨天趁日本人到处抓人的时候,陈明就安排陈聪让人将肖家班的东西收起来,运回陈家的仓库里,等日本人想起来的时候,已经什么都没了,只好作罢。

  黑夜在四人焦急的煎熬中慢慢到来,夜空中的星星眨着眼睛,仿佛也流露出无限的悲伤。此时四人默默地坐在船舱边,他们在船舱里待了一整天,直到天黑了才敢出来,两女顶着哭红的眼睛轻轻的抽泣着,而王、张二人则望着江面一言不发,只有把那深深的悲痛埋藏在心底。

  这时,一匹马踏着急促的步伐来到船边,他们抬头一看原来是陈明,陈吗说道:“师兄、师姐,肖师伯的遗体抬到义庄去了,你们跟我去看看吧。”四人赶紧跳下船,跟随着陈明而行。

  大概走了四五里路,来到一片沙洲上,沙洲的顶端有几间孤零零的房子,周围也没有围墙,这就是义庄,平时就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打理,他曾经原来县衙的仵作,年纪大了以后,被善堂请来打理义庄,和陈家谊厚。

  此时,义庄外面的沙滩上堆着柴草,肖班主的遗体就放在上面,遗体前面的供桌上摆着祭品,旁边瓦盆里正烧着纸钱,陈丰城默默站在旁边,一名穿着道袍的道士,站在供桌前念念有词。

  陈明领着众人走了过来,肖、方二女看见肖班主的遗体扑了过去,跪在地上嚎啕大哭,而王、张二人也跪了下去,三拜九叩之后,拿起地上的纸钱哽咽着丢进瓦盆,闪烁的火光映出的是布满泪水的脸。

  陈丰城默默地走了过去,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道:“肖师伯虽然已经走了,但仇恨我们要记在心里,那日本人犯下的罪,我们会找他们报的,但不是现在,你们要节哀,把肖师伯的后事安排好,把两位师妹安排好,然后在想想该怎么办,你们要记住所有日本军人都是我们的敌人,现在每天、每时、每刻都有向肖师伯这样的中国人在受他们的迫害,也有无数的有血性的中国人在战斗、在牺牲,要记住,不是你们几个人和日本人有仇。”他缓一下又说道:“我父亲说了,现在天气炎热,师伯的遗体你们也带不了,准备将师伯的遗体火化。现在日本人在到处抓你们,你们明天离开沔阳,现在不是鸡蛋碰石头的时候,你们要好自为之。”

  “大恩不言谢,师仇比海深,请大少爷代我们向帮主致谢,请大少爷受我们一拜。”王之银说完向大少爷叩了下去,旁边的张智武也跟着叩头,陈丰城连忙说:“二位兄弟,不敢当。”说着就用手去扶住二人,说:“你们的东西都已经上船,明天你们安排一个人带着你们的牲口沿江而上,其他人乘船到冷水滩弃船,走洪山垭回青林寨吧,兵荒马乱的,就不要卖艺了。唉”大少爷长叹了口气,又拍拍二人的肩膀:“去劝劝二位师妹吧。”

  二人刚抬起头,这时那道士手中的铃铛急促地抖动着,口中大喊一声:“点火”。旁边的二位伙计一手拿着火把,一手拉开跪着地二女,将火把扔进了柴草堆,洒过油的柴草堆“忽”的一下燃烧起来。

  方、肖二人疯狂哭喊着,要向那火堆爬去,那两伙计还有点拉不住,王、张二位赶紧跪跑着过去拉住二人说道:“师父已经走了,再喊也回不来了,让师父安心的走吧,我们发誓,有生之年,不报此仇,誓不为人。”

  熊熊的大火燃烧着,王、张二人抱着哭软在地的二女,静静看着燃烧的火焰一动不动,陈丰城也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。

  火渐渐熄灭,陈明拿着一个白瓷坛子过来放在地上,陈丰城拿起来走到几人面前放在地上:“你们等一下吧师伯的骨植收起来吧,我要先走了。”又对二女说道:“师妹们,说什么也没有用了,节哀吧。唉”说完头也不回地向着沙洲下走去,又对他们说道:“陈明,你们等一会儿将他们送回船上,明天我再来送他们,你们放心,现在周围五里都是我的人。”王、张二人哽咽地说道:“多谢大少爷。”

  火已经熄灭多时,那道士也离开了,四人默默地坐着,只是不时传来二女的低泣声。

  陈明拿着火把走近火堆处,用脚感受了一下温度,蹲下身,提取那瓷坛,向那幅骨植走去。跪着的四人忙着向那幅骨植爬去,然后仔细的将骨灰装进瓷坛,而二女的哭声又变得连贯起来,两个男人亦一边拣一边抹之眼泪。

  收完骨灰,王之银对着二位师妹说道:“师妹,再怎么哭,师父也回不来了,我们先上船吧,义庄的那位老人家还要休息,陈明那帮兄弟也给我们耽误了这么长时间,咱们走吧。”他知道,现在师父走了,他就是几人中的主心骨,别人可以言表于外,唯独他不能,他只能把悲伤藏在心底。

  他拍了拍张智武,站了起来找那老人要了一块布,把那坛口扎起来抱在怀里,又让张智武拉起二位师妹,向义庄那位老人告辞,跌跌撞撞向沙洲外走去。老人也没说什么,想来陈丰城已经打点好了。

  陈宅,陈帮主将陈丰城叫了书房,陈丰城对陈帮主说道:“爸,您为什么对那肖班主那么好,他不就是一卖艺的吗?”

  “城子,这你就不懂了吧,肖宗义是汉口桐九爷的侄1女婿,虽然他的侄女不在了,但关系还在,汉口总帮主年纪大了,想退位让贤,桐九爷是帮主的干儿子,亲传弟子,帮主的热门人选,这个人情还是要放的,送佛送到西,既然做了,就做圆满一些吧,明天替我送送他们吧,另外再送二十块大洋,你肖师伯的钱袋我看了一下,还有些钱,他们回去安葬死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。”陈帮主说道。“是,爸”陈丰城回答道退出书房。

  天蒙蒙亮,陈丰城打马来到江边,跟在一起的还有一些碎船护卫和水手。众人来到船上,水手们开始起帆,陈丰城来到船舱,看见四人偎在一起,肖惠珠紧紧抱着那个骨灰坛,默默地流着泪,方慧娴的手臂搭在她的肩头,两眼红肿,目光呆滞。王之银看到陈丰城连忙起身:“大少爷早,又辛苦您跑一趟,还是那句话,大恩不言谢,将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,兄弟我刀里来、火里去,绝无二话。”

  “兄弟客气了。”陈丰城答道,看了二女一眼叹了口气,递过一个钱袋:“劝劝二位师妹吧,这时一点心意,拿着吧。”

  “这怎么好意思,您和帮主已经帮了天大的忙,我们绝不能要您的钱,盘缠我们还是有点,再说我们还能卖艺,绝对饿不着。”王之银摇着手,连连拒绝。

  “这也是我爸的意思,兵荒马乱的,就不要卖艺了。”陈丰城把手一伸:“拿着吧,在路上以备不时之需,陈明这次随船,他会把你们送到冷水滩,,沿途有我们的人,日本人现在立足未稳,城外力量薄弱,你们小心一些应该问题不大。”

  王之银见陈丰城态度坚决,只好接了过来:“多谢帮主和大少爷的深情厚谊,青山不改绿水长流,他日我等定有所报,就此告辞。”说完一抱拳一揖到地,张智武也一揖到地,二女也站起来行礼,陈丰城也低了一下头,转身出了船舱,从船板上下来一挥手,那舵手一转帆一点篙,那船缓缓离开码头,往江心划去。陈丰城向送出船舱的他们挥挥手,纵马扬鞭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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