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心思百转,邀月是全然不知。她只觉他这话说得太难听也太不留情面!面色几变之后,她终是一片冷然,淡淡道:“师父叫你我前来北洲,为的是打探浮屠门,师弟莫要误会了才是。”

  她喜欢虞湛吗?

  自然是喜欢的。

  她天生便喜欢强者,喜欢比她强的男人!

  一开始,她自然是看不上虞湛的,觉得他修行太快,必然根基不稳,迟早要走火入魔,一身修为必将毁于一旦。

  可这世间之事,无奇不有。虞湛区区千年便由一介凡人修成了金仙,且看起来根基稳固,丝毫也没有走火入魔之虞。且他增长的也不止是修为,门中许多千锤百炼的金仙都不是他的对手。

  这令邀月百思不得其解。可于此同时,也不由心生爱慕。

  ——这本是师父天玑子给她的任务:让虞湛对她生情,最好是能成为虞湛的情劫!

  而这个任务的下达时间,是在虞湛还未上山之时。

  她一开始有多么地不情不愿,如今就有多么的甘之如饴。她早便知晓虞湛心有所属,却是从不在意。

  ——毕竟,他的妻子已经死了不是吗?他如今心心念念的,那个,不过是他妻子的转世。而转世之身,往往不可一概而论。他们太玄宗已经有了叶无忧与素琼华这对活生生的例子了,不是吗?

  叶无忧寻素琼华五世,可不是来不及,便是无仙缘。好不容易,素琼华投身成了杨怡然,天生的修仙好苗子。可叶无忧最终却将她收入门下,做了弟子。

  这又是为何呢?

  要知道,他们修仙之人虽不大讲究世俗之礼,但正道中人却也从来没有过师徒逆伦的。

  说到底,不过是素琼华转生之后,所言所行、所思所想,都不再是素琼华了!

  当年在丹青城中,她初见石璿时,除却有一点儿好奇之外,并没有丝毫别的心思。

  一来,那个时候,她仍觉得虞湛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;二来,便是觉得石璿只是朱珠的转世之身,终究不是朱珠本人。而虞湛看着石璿时那种爱慕、痛楚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恍惚、失落更是让她肯定:石璿与朱珠,必然有许多不同!

  而虞湛心中所属,是朱珠不是吗?

  既然如此,无论她喜不喜欢虞湛,石璿都不会有任何威胁!

  可今时今日,她已对虞湛情根深种。心境不同,看人看事的心态自然也不尽相同。她如今却是觉得:无论虞湛喜不喜欢石璿,只对着石璿便目光灼灼、心神恍惚这一点,便令她妒忌的发狂!

  更何况,与她对虞湛一日比一日更热情正好相反,虞湛对她,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冷淡。

  今日,本是她好说歹说,虞湛才同意陪她一起来赏这难得一见的昙花奇景。而她说动虞湛的,只是她千言万语中的一句:“如此奇景,拿玄光镜保留下来,日后与心上人共赏,也是一件妙事!”

  那时,虞湛想到了谁呢?

  呵,总归不会是她邀月。

  想到这里,她又有些幸灾乐祸:虞湛被他心心念念之人的转世赶了出来,怕是再没机会与心上人同赏这奇景了。

  听她说起浮屠门一事,虞湛才收摄了心神,正色道:“师姐安心。此时,我自然放在心上。”

  若说这世间还有他仇视之人,无疑就是浮屠门一众。

  当年在伽蓝寺,他与师兄前脚刚走,后脚天权子师伯与同去伽蓝寺的同门们便惨遭浮屠门的毒手。这件事,无论浮屠门有多少借口,杀了前去说和劝架的天权子一众,却是不争的事实。

  而更令虞湛心生愧疚的,是他怀疑这一切都在他师父天玑子的掌控之中。

  天玑子善于卜算,这是整个修真界都公认的事实。且当时叶无忧接到素琼华终于再次转世的消息的时机也太过巧合,又早早嘱咐他凡事都与师兄叶无忧一起,由不得人不生疑。

  只这些疑惑虽是许多人都怀疑的,他却并不能说出口。因为,他是此事的受益者,又是天玑子的徒儿。

  先前邀月有多想看看这谷中万株昙花齐放的奇景,此时就有多想离得越远越好!于是,她便对虞湛道:“这花既是赏不成了,你我还是继续打探浮屠门中事吧。”

  虞湛看了一眼幽幽谷的入口,淡淡道:“此事,也不急于一时。师姐若有别的事,便先自去吧。”

  邀月心中烦躁,脱口便道:“师弟忘了师父的吩咐了吗?”

  虞湛闻言,眉心微蹙,冷冷地看了她一眼,直看得她浑身一颤,心神刹时清明:糟糕!师弟他最不喜她拿师父压人。

  可她又实在不愿虞湛站在这里,仿若是在守护石璿一般,直令她心头发梗。

  她讪笑两声,又道:“浮屠门已是今非昔比,一跃已成了魔道十大宗门之一,必然很不好对付。我的意思是说,咱们还是不要被俗世浪费的时间,早些弄清楚浮屠门的势力分布,也好早些为天权子师伯他们报仇。”

  天权子师伯一事是虞湛为数不多的关注之事,邀月笃定他不会再无动于衷。

  事实证明,虞湛的确有些动摇,天生便自带一股忧邑的眉眼此时更是情绪暗藏,眉心已出现了深深的刻痕。过了片刻,他终是淡淡道:“既如此……”

  可他话音未落,便听不远处有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:“真的有那么美吗?”

  紧接着,是一个低沉又清朗的男声:“我又何时骗过你呢?别处虽也有万花齐放,却到底不是昙花;别处虽也有昙花,却没有这万花齐放的盛景。我保证你不虚此行!”

  先前那女声娇嗔道:“你说了不算,我要自己看了才作数!”

  那男声立时委屈万分:“原来,在阿宝心中,阿阙便这般没有信誉吗?”

  “哼!”那女声羞恼道,“你哪里还有什么信誉可言?昨晚明明说好的……可是你……哼!”

  那男声低低笑了起来,颇为粘腻暧昧,嗓音也愈加地低沉勾人:“说好的什么?我已经不记得啦!不若,阿宝告诉我可好?”

  “你……你……”那女子似是被那男子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,好半天,才有声音传来,“你这人不要脸,我不理你了!”

  而后,便是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小跑而来。那男子连连赔笑:“是我的错,是我的错!阿宝,你等等我啊!”也小跑追了上来。

  被这两人一打岔,虞湛立时便改了主意:“也不急于一时,还是等昙花开过之后再走吧。”

  邀月登时气结,嘲讽道:“怎么,你还要挡在这里,不许旁人进去打扰你那心上人赏花吗?”

  虞湛却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,跟本不愿与她多说一个字。

  不多时,那一男一女便走到了这里,看情景,那女子已被男子给哄好了,两人相偕而至,周围尽是柔情蜜意。

  虞湛看得心头一酸,不由想起多年以前,他与珠儿也是这般恩爱。可一别经年,已是物是人非!

  只是,他却从不后悔跟着天玑子到修真界来,只是后悔当年没有再坚持一些,带着珠儿一起。

  离得这样近,那两人自然也发现他们了。事实上,那男子早就发现这谷口有人了,却跟本不以为意。反正,这幽幽谷又不是他家的,怎么能不许别人来呢?

  反倒是那女子真真的刚刚发现此处有人。想到方才她与阿阙的私语都被人给听去了,她不由又羞又恼,红着脸狠狠在那男子腰上掐了一下:我就不信你不知此处有人!

  那男子故作吃痛的样子,哀哀直叫。那女子“哼”了一声,理了理情绪,才上前对二人见礼:“二位也是来赏花的吗?”

  虞湛回礼道:“不是,在下在此处等人。”

  邀月语气不太好:“这山谷已给人占了,我还赏什么花呀?我看,二位也赶快走吧,免得也被人赶出来!”

  这话说得不像,虞湛厌恶地蹙了蹙眉,低喝道:“师姐莫要胡言乱语!”又对二人道,“我师姐魔障了,两位莫要听她胡说,若要赏花,只管进去便是。这满谷的昙花,尚未开放。”

  这两人各执一词,且都不像是说假的。那女子忽然瞥见一地的瓷器碎片,还有矮桌、竹席等物,便觉得是这对小情侣吵架了。

  可别人的事情,她也不好管,便拉着那男子与二人作别,进入了幽幽谷中。

  谷中昙花虽未开,却已是花苞累累,垂在枝头,只是半点儿馨香都不露。那女子感叹道:“这样多的花苞,真开起来,一定很美!那男子便顺杆爬了上去:“对吧!我可没有哄你。”

  这时,只听一人惊喜地喊道:“陆师姐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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