诸农还从未看过别人用剑过招,但见二人招式来去,虽然无弯刀之诡异,也无马刀的凛冽,但双方都身法出众,一人迅捷、一人飘逸,游走之中,双剑虚虚实实,招式极尽变化。他在一旁看得不禁要鼓噪大呼,叫出一声好来。正高兴时,却见云九叶的剑已经被林二爷夺了过去。

  诸农看着很是不过瘾,啧啧的摇头叹息,正等下一场,却听前面的意思是不打了,他转身问身旁的镖师道:“我说伙计,这就要给了,不群殴了么?”那镖师白了他一眼,道:“流沙堡并非杀人越货的强盗,他们在漠北武林呼风唤雨,势力极大。这次林瀚海和顾守声都出来来了,总镖头又失了手,对方的要求自然要答应。我们虽然出门前都准备好了后事,却也不愿意凡事都拼死拼活。”

  诸农一眼白了回去,道:“不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就从了,那他们从这里开始每十里设个收费站,那个什么大爷、三爷、七爷八爷轮流出来比划一番,我看你们还不如在这里直接把货都卸了算了,也省省马力。”那镖师怒道:“你当他们其它几个当家的都是这么厉害么?”诸农道:“那他们每次都派这个二爷出来,也不犯王法啊...”

  正说着,流沙堡队伍中奔出四骑来,放马跑到镖车队伍之前,其中一人手一挥道:“是这两辆了。”这四人倒未去动第一辆车上的镖旗,两人一组,直接跑到第二辆和第三辆车的近前,让车夫下来,一人坐了上去,挥鞭赶车便走。周边镖师和伙计均怒目而视,却无人阻拦。

  诸农在前边看着,此时“哎呦”了一声,喊道:“别动!”身形已起,如同大鸟一般,落在了第二辆车的箱子上。前臂探出,已经将那新上来的车夫抓起,反手抛到车下。那新上来车夫突然觉得后颈上一股大力传来,全身酸麻,人已经被摔在地上,只跌的七荤八素。只听后边一个声音道:“这辆不行,是我的,你们要拿就到后边去。”

  诸农这一动手,来人顿时反应,另外三人已经拔出身上的兵刃,一个盯住他,另一个环顾四周,第三个已经将人扶起。为首之人斜目看看诸农,又扫了扫后边的马车,心道:“这前边两辆车上的箱子最多,我们不动他们插着镖旗的那辆已是给面子,这人竟然还要阻拦,真真是得寸进尺。”他哼了一声道:“兄弟们,我们就要这前两辆车了。”

  此时远远看着的林瀚海一皱眉,转身望云九叶道:“云总镖头,这是何意啊?”

  云九叶也看到诸农挡路,心里一动,这人武功高强,他刚才本来怀疑就是他混入车队,将货物的消息透露了出去。如此看来,似乎又不是。

  他拱了拱手,冷冷道:“林二爷,这可对不住,这位正是在下的金主,那辆车上的东西便是他的。林二爷胜了晋阳镖局,我等也不能阻拦,只是要拿货,尚需问过金主。”

  他心中动念,也不说明那上只有一个箱子是诸农的,现在他反倒身处局外,正好趁机探探这人的底细,免得以后再横生枝节,这样也可不让流沙堡轻易得逞。

  林瀚海:“哦”了一声,正寻思间,突然猛听到一声大喝,前边变故已生。

  那四人领头一个甚是凶悍,狠狠盯着诸农,命一人继续上去赶车。诸农哪里肯让,这两个箱子是他辛辛苦苦从山中一路扛出来的,莫说装满金银,就是两个空箱子也有点感情了是不是。他手又伸出,骂道:“你傻了,怎生听不懂话。”那人虽有防备,绷紧着身子上来,眼神向后直瞟,但还是未坐稳就被抓住脖子,直丢了出去。这次跌的比上次却是更重,这人只觉眼前发黑,一时连气都喘不过来,才挣扎起身,复又跌倒在地,再不动弹。

  下边的头领大叫一声,挺剑便刺。他的剑法不如那林二爷甚多,诸农随手夹住一抖,那人胸口如遭重击,嘴张了两下,仰面摔倒。

  诸农抢过宝剑,托在手上看看,摇摇头道:“太薄太薄,不好不好。”他在这里品评了下兵器,抬眼看时,剩下一人正在第一辆车处,要车夫让位。诸农怒道:“你还上!”他这一声运上内力,声音如同滚雷一般炸响,周围众马一阵骚动。

  那人正往车上坐,听见这声大喝,耳边似遭重锤,只吓的心胆俱裂,一屁股便坐在地上,半天不见起身。那边的林二爷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。抬头看时,前边派去的四人,只剩下开始被诸农丢在一边的那位,只是现在还傻傻站着,估计还未清醒过来。

  林瀚海上前几步,道:“阁下好功夫,居延海的林二在此侯教了。”他声音不高,却全场皆闻,显是内力不弱。诸农转头对那傻站着的人恶狠狠地道:“你在这别动,否则有你好看!”他手中拿着那把宝剑,纵身一跃,已经来到林瀚海面前。

  他这一跃比之刚才林瀚海从马上越过的距离还远了一丈,林瀚海不禁眼光一缩。只听诸农道:“林二,你怎么比那个顾八还小呢?”

  林瀚海一愣,道:“我们以入门先后排序,不论年纪,尊驾是哪位”诸农不答,道:“这么说,我打赢了你,不用再打他了?”林瀚海见他衣衫破烂,说话也缠夹不清,皱眉道:“自然,你若胜我,我们恭送诸位进嘉峪关。”

  诸农冷笑:“我若打输了,也恭送你回居延海如何?”林瀚海变色道:“原来尊驾是来故意找茬的...”诸农道:“原本是被找茬的,现在变了!”说话间,当头一剑便已经斩到。

  他极不习惯这江湖规矩,强盗逻辑。加上刚才被抢财宝的气还未消,看这林二爷的武功估计也就和郎之万相仿,不欺负一下,如何舒服。不再废话,当下以剑做刀,模仿着卓云天的刀法,迎面便砍。

  林瀚海没有防备,飞身而退,心道:“这人是昆仑派的么,剑法似有三分相似,行止却有九分。”他运起流沙剑法举剑招架。诸农只觉剑上有一股粘滞之力传来,甚是古怪,斗了几招,很是不爽。他招式一变,又模仿起郎之万的弯刀,只是这剑身又细又直,回转间很不顺手。

  诸农内力催入,剑光随身而舞,却成劈砍之势。这场比斗与刚才两人的交手截然不同,诸农招招都是横冲直撞,步步近身紧逼。十招过后,林瀚海已经退了两丈。他眉头紧锁,剑势如风,长剑挥舞间如同翻起滚滚黄沙,一股劲力从四面八方涌来,便要锁住诸农的长剑。

  诸农刚开始只觉对方劲力古怪,此时真气灌注长剑,兵刃相交之下,立有所感,转念间已经大概查知了究竟。转眼间又过二十招,诸农横剑劈到,林瀚海大喝一声,待要接架,突地剑身翻转,搭在诸农剑上道:“撤!”

  诸农只觉手中震荡之力传来,随即握紧,内劲化为千丝万缕,反与林瀚海的劲力交缠,僵持之中他嘿嘿喝道:“班门弄斧,你也撤了吧!”猛然用力。

  林瀚海已觉那诸农剑中内力有异,电光火石间,也运力回夺,只听一声轻响,他向后疾退,再抬起手看时,手中长剑光秃秃的,已经只剩下剑柄。

  诸农也未追击,抬起剑瞧瞧,只见林二爷的剑身还在上边挂着。他摇摇头叹道:“可惜可惜。”刚才林瀚海见机太快,趁他内力延伸之处未至剑柄,就运力回夺,否则他内力必能趁势而上,到时不但可夺下剑来,说不定还可以趁机反制住这林二爷。此时这局虽然算是胜了,却没有上一场来的漂亮。

  他随手一甩,那剑身噗的一声插在林瀚海身前,微微颤动。林瀚海脚下不动,衣襟随风咧咧作响,问道:“尊驾好内功,不知与铁琴先生如何称呼?”诸农侧头想想道:“是何太冲么?住的应该挺近,还没见过。”他接着笑道:“这个问题算我还你,不过这架好像是我打赢了,不知林二爷有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在下的?”

  林瀚海面色铁青,道:“兄弟技不如人,这就回去,恭送诸位离开。”诸农得意洋洋地摇头,打断他的话道:“我不用你送,后边四个人,你若想要回去的话,一个一千两。”

  林瀚海心中大怒,他们流沙堡自三十年前便在元廷的眼皮底下靠贩马起家,是居延海的大户,在武林中也有赫赫威名。这次他大哥有位爱酒的老友到访,只是居延海与哈密力两地蒙古贵族交恶,已无葡萄酒卖。他自告奋勇出来,在本家地盘上干这拦路抢劫的勾当,一是未将晋阳镖局放在眼里,二是讨大哥欢心之余,也顺便弄些酒来送给黑水王府,为堡里打通关节。谁知劫来劫去,竟似被别人抢了。

  他咬牙沉声道:“尊驾留下万来,莫让流沙堡糊涂,不知钱送到谁手里。”诸农摇头道:“不妥不妥,老子是孤魂野鬼,只要现银,一手交钱、一手交货,不用日后送了。”

  云九叶在一旁看着已经是傻了眼,此时不由心中暗急,如能顺利进嘉峪关自是极好,但这和尚反要打劫结仇,却非他所愿。连忙上前道:“刚诺大师莫要开玩笑了,林二爷肯放我们走,我们便赶路吧。”

  诸农回头瞪了他一眼,再转过头来时已经满面狰狞,瞟了一圈林瀚海,顾守声众人,恶狠狠地道:“他露了和尚的底,老子这次要灭口了。”

  这声音古怪,如同闷雷般滚滚传了出去,全场皆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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