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外的太阳不仅出得早,而且还比关内的太阳离地面低,气温上升的非常迅速,正午的毒日让地面热雾蒸腾,整个大地热得像一口大蒸笼,连青草都打蔫倒伏,大头苍蝇四处游荡,在进入秋高气爽前,还有一段很长的酷热天气。

  由于自身特别的肥胖,从53旅旅部开完会,回到105团的张麟福已是气喘吁吁,胸脯起伏得厉害,鼻孔里进气长哈气短,软蔫蔫地走着。

  活似夏日里的狗儿一般,肚子抖颤地厉害,伸着长长的舌头,有气无力的哈气。

  心里一直在琢磨着储世新那一档子事,没有想妥如何应对这次突然的变故,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,始终落不下肚,再加上酷热的天气让其更加的烦燥。

  人们常说“春困,秋乏,夏打盹”,在烈日下蔓延的这股睡意显然比在春秋天的小乏彪悍多了,它夹杂着烦躁和无力,排山倒海袭来,一击即中,直接催眠。

  团部门口的值星卫兵,斜靠在石板门套上昏昏欲睡,自然没有发现心情坏透的张麟福。

  平日里张麟福对军纪的要求可以说相当的散漫,对此种小事根本就是不放心上,可是今天他越看越不得劲,上去就是两脚,朝着胸口一顿胖踹,明显拿这两人撒气、泄火的意思。

  嘴里大声呵诉两人道:“两个狗东西大白天的睡觉,老子要是让人家一枪崩了,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?”

  “妈拉个巴子,老子养你们这些废物有啥用?睡觉都不安生,还得睁开一只眼。”

  “从今个起,值勤士兵谁要还敢睡觉?老子扒了他的皮,给老子立马卷铺盖滚蛋。”

  张麟福从门口骂骂咧咧一直到住所,嘴里叭叭的一刻也没有停过,留下卫兵们一脸的懵圈,个个跟吃了粪便一样郁闷的紧。

  俗话说神仙老虎狗,各有各活法,只不过当兵的活出了三种人生滋味。

  几人面面相觑,心里委曲的吐槽,平日里一直都是这样,今天怎么跟个疯牛犊子似的,一上来就怒怼他们。

  早起出操吼两嗓子,全当糊弄糊弄鬼;大中午小困小乏打个钝,找个僻静角落歇栖一会;下午正气凛然地巡街,顺手牵羊的敲诈点烟、酒、小吃啥,再不就是调戏调戏四马路上的*和俊俏的黄花大闺女,那骨子羞涩劲,让人恨不得扑过去囫囵吞下。

  放饷的日子,找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酒馆搓一顿,或是钻进那个赌档豪赌一场,要不就去平康里找个骚窑姐败败火,这些谈情伤钱的小妖精最不厚道,披上衣服就得加钱。

  嗨!平常就这样凑合过来的,也没啥毛病,今天这驴日的是不是脑子烧坏了。

  张麟福前脚进门,后头王大春这狗腿子就殷勤的端茶送水,做为一名合格的狗腿子查颜观色的眼力劲特别重要,官场上铁律要想做大官就得会揣摩上意,这是不二法门。

  张麟福端起杯子仰着头一股脑的往嘴里灌,咕噜咕噜的喉结涌动,一滋溜的全干完,好似饿死鬼投胎。

  完了叉开两腿子,后仰着头摊坐在椅子上,继而轻咳几声,无病也*,叹气道:“大春,这次事情很严重,旅长真和张大帅闹掰了。”

  “看来不死几个人,这事收不了场,老子也过不了这坎子。”

  王大春听后,怔怔的望着张胖子,也愁眉不展地接话,“看来汤旅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,想和张大帅死磕到底,那咱们该怎么应对。”

  张麟福无奈说道:“怎么办,凉拌!老子是没的选,只能一条道走到尽头,我倒想做个风吹两旁倒的墙头草。”

  “眼下团里面什么情况,给我交个实底,老子好早作准备,过几天把队伍给我聚起来。”

  王大春当场愣了,迟疑道:“全团步炮两部加上一个骑兵队,造册上报人数总计6500人,除去咱们吃空饷的人额,以及杂役一共可以集合……”

  正听得认真的张麟福,扭头瞪了过来,不耐烦的骂道:“你个狗东西,说啊!要急死老子……”

  王大春惺惺的伸出5根鸡瓜似的瘦黑糙手,眼神躲躲闪闪,极不自然。

  张麟福一瞧见,满心欢喜的说:“有5000人足够,也就摆摆架子,都是沾亲带旧的兄弟,真干起来怕是没谁能狠心下死手。”

  王大春战战兢兢地说道:“团座是只能集合起500人……”

  张麟福怔惊地望了过来,心里顿时阴暗下来,以自己的尿性度人,打心底里认为王大春在喝他兵血。随后大声的咆哮起来,“这怎么可能,你这个驴日的东西竟敢瞒着老子做下如此恶事,被你害死了。我弄死你,敢敢糊弄起我来啦……”

  “你这丧良心的玩意,平常老子对你还不够意思。”

  气疯的张麟福,抄起桌上的茶怀随手砸过来,“砰”的一声正好砸在王大春的额头,砸出寸长的豁口子,顿时鲜血四溅,猩红点点的飞溅在地面,王大春双手死命按住伤口嘶嚎起来,鲜血如泉水一般从指缝中流出。

  没有防备张麟福会突然爆起,也就没能躲开,还不解气的张麟福抄起屁股下的椅了,卯足了劲抡起一阵狂砸。

  “咔嚓……咔嚓……”

  王大春那里敢反抗,脑子一片空白,“嗡嗡……”,本能的抱头求饶,“团长……误会了……饶命……”

  “冤枉……我那敢……”

  也许是挨打出了素质,这身子骨特别抗揍,抱住张麟福的粗短腿一个劲哀嚎,“团长,先停手,听我说……”

  张麟福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,才猛砸几下,体力就难以为继,双手软绵绵的扶着桌子喘粗气,“讲,今天要不能唠嗑清楚,我让你去和驴睡,刮地皮刮到老子头上来。”

  王大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,鼻青脸肿,满头血污,心有余悸的解释,“团长,除去吃空饷的两千人,和储世新手头上的两千人,以及留守团部的几百人,其它都被你派去南边接货了,一时半会回不来。”

  军阀部队吃空饷司空见惯,长官们是想方设法的上报人数,以至于死得逃得越多长官就越高兴,能多领钱谁会拒绝,军阀陋习可见一斑。

  其实无论是北洋政府,国民政府甚至抗日战争时期的汪伪政府,没有哪一个政府承认种植、贩卖、吸食大烟合法。可是大烟确实在那一段时间内泛滥成灾,究其原因还是军阀们为了聚兵敛财。

  由于鸦片生意在民国法律上是不合法的,因此运输鸦片也就存在被当地驻军没收的风险,因此鸦片商队就必须贿赂各地驻军,以求得鸦片的安全。军队一次武装押运就可获取巨额利润,这也是张麟福冒天大风险私下派兵出去的原因。

  王大春一解释,张麟福脸上挂不住了,自已把这一茬子事一股脑的忘的死死,打错了。忙装模作样的拍拍额头,“气糊涂了,别放心上大春。”

  说话间快速扶起王大春,仔细一瞧满脸血迹,额头上口子跟个小孩子嘴巴似的,正快速往外渗血,顺着额头滴滴答答掉地上,看着心里一下一下的揪着疼。

  张麟福伸手查看下伤势,疼得王大春撕牙咧嘴的一阵痉挛,差点没晕死过去。

  “妈拉个巴子,赶快来人,叫医生来包扎一下。”

  “大春,不会怪我吧!”

  王大春双眼泛着泪花,抽了抽鼻子,委曲地回答“不怨团长,是我没安排好……”此时王大春的心里好似万马奔腾,一万个草泥马来过,心里阴影面积无限放大。

  最后两人一合计,把主意打到储世新这营人马身上,毕竟一营还是105团的建制,在张麟福的管辖范围,汤玉麟不会知道自已停饷下放地方充当守备部队了,至于这饷钱自己当然照领。

  张麟福不放心的反问道“大春,咱们停了他一年的饷,完了发配地方充当守备部队。他还能听命令……”

  王大春又恢复以往一副深不可测的狗头军师样,自信地说:“这年头有奶便是娘,哪里那么多的仇恨,只要甜头给得足,保管他服服帖帖。”

  张麟福点点头,拍一拍王大春的胳膊,一副看好你的贱样,笑眯眯说:“大春,主意不错。”

  “这样一事,不劳二主,你今天带上十万大洋上山去,设法游说储老虎带兵进省城与我汇合。总之一句话,韩信点兵,多多益善,大不了给他开工钱。”

  “咱们来个武装大游行,好好在干爹面前露把脸,这次便宜他储老虎,一般这种好事我都不带他一块玩。”

  “不……带上二十万块大洋,舍不着孩子,套不着狼,我就不信他储老虎不心动。”张麟福狠一狠心,把价码抬高一倍,显然被逼急了。

  王大春心头一惊,铁公鸡终于拔毛了,心里也活络开,看来今个这顿打没有白挨,这一趟是个肥差,随即夸道:“团座英明,那群土包子怕是一辈子也没瞧过这么多钱,不得乐坏。”

  松树岭上的储世新如今正忙着热火朝天的练兵,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扑在地上玩泥巴。

  突然狠狠的打了几个哈欠,心里犯嘀咕是谁在背后算计老子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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